3天，花700万，成为海淀妈妈
花700万，买一张海淀小升初门票。“海淀六小强”，是北京家长圈里无人不知的暗号。它指的是人大附中、清华附中、北大附中、北京十一学校、101中学和首师大附中，六所位于北京海淀的市重点中学，每一所都是北京家长的终极目标。想要挤进这六所名校，奥数成绩一定要有，竞赛、英语也建议多多参加。为此，悠妈已经给孩子准备好了厚厚一沓简历，但辅导机构的老师建议她，大队委、优秀班干部、优秀少先队员“都不用放上去了。外省的人家更加不承认了。”悠妈和孩子其实都不是“外省人”。十年前，刚生下孩子后，悠妈为了给孩子提供一个健康舒适的童年，决定举家搬去杭州，把户籍留在了北京。杭州的生活确实惬意。过去几年，悠妈一家四口住在滨江580平的大房子里，窗外就是辽阔的江景和悠闲晨跑的人。但在教育方面，杭州却是残酷的，小学六年级的孩子晚上8点放学，如此拼命读到高考，一本率也就在20%左右，不到北京的一半。今年，孩子面临“小升初”的关键时刻，悠妈再一次带着全家回到北京，住进了只有58平的“老破小”学区房里。由高到低的生活品质确实是种考验，何况周围的家长又都“鸡娃”成风，但她确信，孩子能回海淀读书，就是最大的减负了。我：在杭州生活十年后，像候鸟一样迁回北京，这种选择是心血来潮还是早有规划？悠妈：其实我还没离开北京的时候，就已经确定了会回来。2012年底的时候，孩子老咳嗽，那时候北京的空气也不太好，我们一拍脑门就回浙江去了。我和老公把房子出租掉，车子借给一个朋友，只把户口以及车牌留在了北京。那个时候我们心里就有预期，等孩子初中、高中的时候，再返回北京来参加中高考。所以从四年级的时候，就已经给他做了一些心理建设，小女儿出生后来北京落户，都会带着他们一块过来。今年老大要小升初，我觉得时间到了，就带着爱人和两个孩子，一起回到北京来生活了。一家人从杭州自驾回北京我：杭州的教育资源也不差，为什么一定要回北京呢？悠妈：浙江考生太可怜了，录取率特别的低。同样的努力，北京的一本上线率差不多能达到50%，浙江只有16％-17％，差距太大了。其次我感觉北京的教育更注重本质，杭州节奏太快了。比如北京的教培机构，老师会给到孩子慢慢进入状态的时间。北京在我看起来有点像文科生，杭州像理科生，我儿子是纯理科生思维，我觉得到换一个环境来熏陶一下是一个好事。我：您觉得自己的选择算不算一种“教育投机”？悠妈：算的，我承认。我有一个QQ群，都是户口在北京、生活在外省的孩子家长。他们在群里讨论的全都是——“我最晚什么时间点回来，能够让孩子也有一个比较好的结果”。因为这些家长都是对生活品质有一些追求的，想要在北京生活得很好、住得很舒服，说实话挺难的。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教育，我应该也不会回来。我：为了孩子搬回北京，您和爱人的事业是怎么考虑的？悠妈：我们俩的事业完全就放弃了。我们应该是07、08年最早一批做电商的人。等到17、18年的时候，电商已经过了红利期，再加上孩子上学，就把该结束的一点一点结束了，我们俩全身心的陪伴孩子成长。我：放弃工作和生活来北京读书，要提准备多少钱？悠妈：来北京生活，差不多60万一年，够保障最基本的上学、吃喝用度、培训班等等，我们就按照这个预算准备了10年的钱。看客：为了孩子做出生活上的巨大转变，您怎么看自己家庭未来的发展呢？悠妈：我也不觉得我为了孩子付出了什么，这么做也出于对孩子的爱，也出于家庭整个资产的保值。因为我们的家庭资产，还不足够多到能让一家人“躺平”的水平。只有把孩子培养好了，我们才能保持孩子在目前所处的社会阶层上不掉下去。要达成这个目标，最好的投入在教育上，最好的方式是，回北京。我：回北京是买了海淀的学区房吗？悠妈：对，中介第一天跟我说，第三天就买下了。当时疫情的缘故，线下看房不方便，相中的区域也很少有房子空出来，所以中介把图片视频给我看了之后，58平，两居室，我跟爱人觉得OK——我们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入学的敲门砖，说白了买个门票保底，也没有去考虑这个房子未来会怎么样。谈好价钱、线上操作，三天时间就把这将近700万花出去了，到现在为止还是觉得花得挺值的。我：这块“敲门砖”意味着什么？悠妈：意味着他至少可以进一个还可以的初中。因为北京海淀区的小升初政策有点奇怪，海淀这么大一个区，有6所学校特别好，但是分布在海淀各个地方，所以家长们都想买在强校多的区域。像我们买的那个区域里，里面至少没有太差的、号称渣校的学校，就算摇号，也不至于太差。均价12万/平的学区房，只能买到保底看我：一开始住回去有什么感受？悠妈：回北京那天我们是自驾的，一开始我儿子还挺高兴，因为翠微大厦就在旁边，“商场近，吃饭可方便”。然后一停到我们家老小区的楼底下，他往上一抬眼：密密麻麻的电线都在空中拉着，楼房外层是很破旧的保温层，还有那种铁的防盗窗。他就问我：“妈妈是这儿吗？”我说是。他呆住了，没有说话，“你确定是这儿吗？”买下之后，只有我一个人中途来收过一次租金，知道它是什么样的，我爱人跟俩孩子压根就没有来过。往里走，楼道挺昏暗的，上去，外面铁门打开，里面有个木门，可破了。本来一进门是个小客厅，中介拿走的时候说不隔断，结果还是隔上了，现在一进门就是一堵墙。而且出租过的房子，肯定更脏了。我们孩子从来没见过蟑螂，在屋子里看到的时候，连我老公都炸毛了，没有想到会那么破。所以后来考虑再三，就说住在这三个月过渡一下，让孩子也感受一下。我：和在杭州的居住条件比，落差大吗？悠妈：最明显的就是住户的生活品质降低。我们原来住的房子有三层，六个房间，地下室也很大，有运动器械、音响、KTV，啥都有。院子也有300多方，为了孩子运动方便，中间的那一圈全浇平了，还装了篮球架，他们跑、跳都是很自在的。现在只有两个房间，一进门就能看到底。以前是有个阿姨来给我们收拾房子，现在不需要阿姨，因为太挤了，我们自己在家都是侧身走路，所以品质上面肯定有降低。左：儿子在北京楼道跳绳 右：儿子在杭州院子踢球我：孩子们住这样的老房子，会不会不适应？悠妈：儿子原来那个房间是套房，进去很大，床是1米8（宽）的；到北京，床1米2（宽），他睡觉的时候必须得把自己吸在墙上，要不然都得掉下来。还有女儿到这以后去幼儿园，第一天放学回来说，“妈妈，幼儿园的操场还没有我们家院子大！”心理落差还是会有的。新买的餐桌不过住了可能有三四天，我儿子有一天早上起来跟我说：“原来人生活是这么辛苦的，我昨天晚上2点多起来上厕所，窗户外面好多汽车在开，他们怎么那么晚都还在外面奔波呢？”原来在我们那儿，外面就是钱塘江的江景，所以他能看到的都是悠闲的、自在的、晨跑的人。现在他知道了人是要奔波的，还要那么辛苦，我当时就觉得还挺值得。我：真实的海淀小升初是什么样的？什么样的学生才能进入“六小强”？悠妈：三好生是必要的，奥数也一定要有。如果想进六小强的话，早培（人大附早培班，顶尖中学招生参考指标之一）的考试成绩也一定要有，而且这个排名还要靠前。我们当时没有学籍，所以复试进了也入不了营。其他的英语、语文，也不是考你校内这点东西，真的要上知天文，下知地理、历史，都得囊括才能拿到一等奖、二等奖。还有竞赛、信奥、编程、社会实践，艺术类……什么都有，但是必须得是在这个塔尖上面的、前1%的，体现在简历上才有用。儿子的小升初简历我：那您觉得北京和杭州的教育相比，哪边内卷更严重一些？悠妈：我觉得两边都卷，现在有华人的地方都卷。杭州校内卷，校外也卷，周围所有人都在提前学，孩子的压力也很大，因为它录取比例就在那。时间上面，孩子早上7点多到校，晚上5-6点钟回来，六年级上晚自习的话，就是8:15放学。孩子没有自己的时间可以支配的，他不可以有自己的兴趣爱好。但是北京这边好歹放学早3点回来了，我可以给孩子每天5个小时自由安排的时间，还是有可能发展一下他自己的兴趣爱好的，所以北京很多念书好、特长又很厉害的孩子。我前两天小红书上面看到一个人大附的小女孩，装扮看上去特别潮流，托福还是雅思分数接近满分，而且是初三那年考的。又有兴趣爱好，又能把学习学好，我还挺羡慕有这样的精历，这样的孩子在浙江太少了。我：那您之前听没听说过“海淀妈妈”？悠妈：我那天跟一个朋友聊天，她跟我说今年海淀有1000多“政保生”，也叫“条子生”，可以不按照户籍和学籍，就近入学的。当然“政保生”竞争也很激烈。有一个少校还是将军的后代，家里规定他每天要弹够一个小时的钢琴，有一天父母可能出差了，妈妈回来以后发现那孩子没弹，结果12点到家了把孩子叫起来，就让他两个手架在钢琴上面，离开钢琴10-20公分的距离，就这么举着，举到凌晨3点，一次就给整回来了。我听完以后好惭愧，人家比你有更优越的条件，都这么努力。我：所以从杭州到北京，是“加入内卷”还是摆脱“低性价比的内卷”呢？悠妈：回来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“减负”。其实现在我们孩子还是蛮听话的，等到他叛逆期的时候，如果他不想学了，在浙江进不了15％就上不了本科，但在北京可能至少还有个本科。所以最坏的情况之下，也是北京的情况更好一些。北京高考升学率我：那在杭州，是不是家长的压力也很大？悠妈：杭州有些学校的面试可现实了，房产证原件你得带去，然后看你有几本、多大的户型，有没有抵押、贷款，而且学校还希望父母中有一个是全职的陪读家长。这才是第一关。过了之后再是孩子面，两轮，都合格后还有家长面。我们孩子两轮面试都过了，去参加家长面试的时候，我们在门外等候，我听到里面说，“这个不用面了”，意思是我们履历不合格。我爱人的学历是专科，所以他一直以为是他在拖孩子后腿。也因为这个原因，我们觉得孩子还是要有一定的保底的学历。可能20年前没有学历，影响还不是特别大，人品好、脑子活，出来闯一闯机会还挺多。但是孩子这一代，除非手里有一个很专业的手艺，否则最基本的学历还是要的。我：所以你们对两个孩子的学历有一个底线吗，比如说985？悠妈：我希望是211以上，期望值不用摆的特别高。当然跟孩子聊的时候，我现在是给他放的稍微高一点的，因为人成长上来，目标是一点一点在下降的。我看北京211的录取率有20％，应该不至于会太辛苦，但是如果连这个都没有，说明孩子学习根本就没有努力了。我：会不会担心孩子毕业后不好找工作，支持他去做体力活吗？悠妈：在他刚步入社会的前面10年，我觉得OK，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，我们去上班的时候也就拿那点工资。我觉得他做什么事儿不重要，有一句话叫“莫欺少年穷”，你现在不好，不代表你未来一定不好，人的精神状态和面貌会比一切都重要。我更关注自己家孩子的天赋和特长，哪怕他未来的学历可能没有别人好，但是他在这一方面他是更专的，他的机会就会比别人多。我：那您觉得自己算是一个佛系的妈妈，还是鸡娃的妈妈？悠妈：中等，不算特别鸡，但是也不佛，到北京我也还是这个心态。有要求，但是对结果没有那么看重。我可以接受一切努力过后的结果，但是你不努力我接受不了。我觉得孩子从小也要知道这一点，不是说你努力了，我就能够得到这个结果，事先一定是“尽人事”的，事后一定要学会“听天命”，要不然的话可能不太会活得很幸福，因为总有更好的、更高的追求，永远都停不下来。本文转载自【看客inSight】关注查看更多故事长期征稿，要求详见「本文系授权发布，From 看客inSight，微信号：pic163。欢迎分享到朋友圈，未经许可不得转载，INSIGHT视界 诚意推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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